我是大宋最不起眼的公主,被送去金国和亲。金人阴险狡诈,可我不能引颈待戮。我原以为的能救自己的国家,结果到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我是大宋最不起眼的公主,此刻在去往金国的路上。
我是去和亲的。
大宋式微,撑不住金国连连来犯。
多年征战,民不聊生,怨声四起。
朝堂上吵了几天几夜,无法,只能递了和亲书去跟人家攀个亲戚,看看有没有一线转圜的生机。
金国同意休战,但是指名道姓要娶大宋明珠,安平公主。
安平长公主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由皇后所生,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
异国他乡,是生是死都未不可知,父皇舍不得让自家的娇娇儿去。
于是想到了替嫁的主意。
送亲的队伍一片愁云惨淡。
因为大家都知道,此次是一去不复还,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故土。
服侍我的侍女在偷偷抽泣,说想家乡的父母兄弟,母亲做的糕饼,哥哥打的头面。
本是二十五能归家嫁人,如今却踏上去往异乡的路,一眼望不到头。
侍女看我不恼她哭,大着胆子问我怎么不见忧愁。
我笑笑:“我自小生母离世,又不受父皇重视,后虽被寄养在皇后膝下,却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生不出几分亲近,又不受同龄的几个公主皇子待见。你所说的亲人关爱,对我,大多从未体验过。”
“再说,我从小到大也未曾见过几个男子,也不曾与什么公子王孙看对眼过,留在宫中,也只能被随意指一户人家嫁了。与其眼巴巴地等着结果,还不如早点去嫁了大金。”
侍女被我这一通话说地忘记了哭,只呆呆的看着我。
似乎震惊于我的洒脱。
“可,可是,听说您要嫁的六王爷长得凶神恶煞不说,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能一刀斩落人首级,您要是嫁去了…”
六王爷…是啊。
金国其实看不上我们大宋的嫡公主,把人随意指给了不受宠的六王爷。
他凶名在外,能吓退许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家。
几个公主都说,我要是去了,不知道被磋磨成什么样呢。
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已经回不了头了。
其实,我愿意替嫁,是为了报答长姐安平公主的大恩。
我的母妃是宫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剩下我不久之后得了肺痨去世了。
父皇除了在我出生那天来看过,赏了点小玩意,就连我的名字都是钦天监随意取的。
如此不受重视的公主,自然遭受了不少冷眼。
各宫妃子都不愿收养我,宫里又爱踩高捧低,我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
后来还是安平公主看到我被其他公主皇子欺辱,替我解了围。
“你…就吃这个?”我那时不知道安平公主的真实身份,但晓得做人要知恩图报,便把藏在怀里两天舍不得吃的白面馒头递给了安平公主。
我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便觉得白面馒头是世间美味。
没想到安平公主看到馒头还挺吃惊地,转头跟她的小丫鬟说了句什么,小丫鬟就跑了。
后来安平公主拉我的手问,我是几公主,我平常吃什么,是谁在照顾我…
没过一会,小丫鬟就带来了一大盒的菜,有金灿灿的烧鸡,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这是我第一次吃得那么好。
我吃得很狼狈,生怕下一秒就没了。
安平公主摸了摸我的头,叹着可怜。
后来过了几天,我竟被皇后娘娘叫到了跟前。
娘娘左右看了看我,也说了句:“倒是个可怜人。”
后来我就被迎进中宫记在皇后娘娘名下了。
虽不说锦衣玉食,但吃饱穿暖还是有的,跟从前的日子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没有安平公主,也许我这条小命早就被丢在哪个废弃的宫殿里了,所以这恩,得报。
别看我平时不爱说话,其实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就比如说,我知道安平姐姐已经有心仪的公子了。
是国公府的世子,因为棋下得好,被父皇召来宫里住过一段时间。
和亲的消息刚传进皇宫的时候,我在花园里看到过他们。
一向温和端庄的安平趴在世子的怀里啜泣。
而世子也红了眼眶,拳头紧紧握着,似乎痛恨自己的无能。
二人的情状很是可怜。
生离死别,是凡人最不能承受之痛。
我想了想,不如我去嫁吧。
自古以来,公主的婚姻大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我即使不去和亲,也会被随意指配给满朝的哪个文武大臣。
总归,是父皇拉拢众臣的工具罢了。
去和亲的路上很无聊,我打瞌睡的时候总会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些事。
这几年父皇已经很少到皇后宫中了,我也很少见过他。
那次父皇是来跟皇后娘娘吵架的。
我路过书房,被一声拍桌案的巨响吓着了。
父皇大概太生气,顾不上避着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大金如今兵强马壮,三十万大军即将压境,难道为了安平,我连这个国都不要吗?”
接着就是皇后娘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是安平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你的嫡长公主,你如何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这是她的命!身为一国公主,得为江山社稷着想!”
后面他们应该是压低了声音,我听不到什么了。
第二天,父皇就召集了所有的公主。
他问我们有没有人愿意代替长公主和亲。
公主们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站出来。
我想了又想,一咬牙,举起了手。
“父皇,我去吧。”
父皇循着我的声音望来,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意料之中的,他认不出我。
“我是贵人刘氏所生的十二公主。”我大着胆子禀告。
“刘氏?”父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是啊,一个小小的贵人,死了十几年了,何以让他记住。
可怜我阿娘,到死都念着他。
父皇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说你愿意代替安平长公主和亲?”
“回禀父皇,能为大宋尽一份力,晚晚心甘情愿。”
“好啊,好!”父皇哈哈大笑,眼里有畅快之意。
保住了安平,又保住了大宋,我的牺牲从另一面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马车走了很久,久到我忘记自己吃了多少顿干粮,在荒郊野外住过几次帐篷...
等到我快麻木的时候,终于到了大金的土地上。
你问我如何知道这是大金。
这陌生的乡音,不曾见到过的风景,还有越来越沉默的队伍。
通通告诉我,我现在已在异乡,为异客。
越靠近大金皇城,我越恐惧。
幼时我曾听嬷嬷们闲聊,她们说和亲公主常常不受待见。
前朝就有一位明月公主,大婚之日被关在府外,无人接亲,阖府上下无一丝喜气。
后来嫁进去了才知道,人家早有心意的姑娘了,这门婚事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缘人。
明月公主不受夫婿宠爱,在异国的日子格外难熬,整天郁郁寡欢。
后来没过几年就病逝了。
我来时一直在害怕,怕金人仗着国力渐盛欺辱于我,又怕他们背后耍计谋陷害于我。
我害怕我重蹈覆辙明月公主的结局,一路上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一万种死法在等着我。
可如今的路我已回不了头。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轿子被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包围了。
约莫是六王爷出来接亲。
众人都在恭贺。
“六王爷,新婚大吉!”
“六哥,快把嫂子抱出来看看,是个怎样的美人!”
“八王爷切莫无礼,快让六王爷接新娘吧!”
我松了一口气,金人虽然粗鄙,却对我仍有明面上的尊重。
但是,从始至终,六王爷都没有说话。
我有些紧张,整理了一下身上被揉皱的衣角。
这套婚服本来是给安平长公主准备的,我比长公主瘦小得多,穿在我身上并不合身。
耳洞是新打的,还没结痂呢,耳坠子有些重,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响地人心浮气躁的。
我各种胡思乱想,好像小白兔进了狼窝,即将一命呜呼。
这种念头在六王爷掀轿帘的时候达到顶峰。
我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进来,上面有很多茧子和陈年刀疤,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金尊玉贵的白净,一看便受过很多伤。
我轻轻把手放上去。
我才发现男子跟女子是不一样的,六王爷连手掌都比我的大了一倍。
我的手被他的大手包住,被厚茧摩擦着,竟有些温暖。
六王爷将我牵了出来。
我盖着大红色的盖头,目之所及只有脚下的方寸。
婚服繁复,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
六王爷大概顾及了我,走得也很慢,才没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我被带到大堂中央。
今天来观礼的是太子和太子妃。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些惊讶。
莫不是六王爷也不受自己父皇的喜爱?不然怎么连儿子婚礼都不来呢。
我顿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
但一想到有太子妃在,还有些激动。
金国的太子妃很有名,她三岁背唐诗,五岁识千字,六岁就上皇宫跟皇子们一起读书了。
太子妃还很美,曾有见过太子妃的宋人说,她容色清丽,气质高华,自有轻灵之气”。
若仅这些就让太子妃声名远扬还不够。
她还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十三岁起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大大小小赢了上百场战役。
巾帼英雄,不愧如此。
可惜太子妃后来被指婚给太子,后掌管东宫事宜,不再抛头露面,坊间关于她的传闻也渐渐少了。
隔着一道盖头,我看不清太子妃的真容,有点遗憾。
成亲的大礼行地很快,大抵是我脑子浑浑噩噩地,跟个木偶只知道跟着旁边的人动作。
恍惚间听见太子夸了我几句,六王爷不咸不淡地告谢,太子妃又叮嘱了些什么。
总之就是让我们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好。
太子妃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到最后,我竟踏踏实实地把流程走完了。
要知道,平日里我最是粗心大意,教养我的嬷嬷总恨铁不成钢地说:“公主呀,您可细心点吧。”
那个时候我总会歉疚地让嬷嬷再教我一次。
走完流程,我就被送回了婚房。
六王爷得去敬酒,而我得等他回来才能卸了头上沉重的朱冠,这冠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外院推杯换盏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知筵席何时能结束。
我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等醒来的时候房里只剩下我
我不敢乱动,生怕坏了什么规矩,只好直直地睁着眼发起呆来。
就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龙凤蜡烛一点一点烧尽。
…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动静。
“六哥,你快进去吧,我们还等着闹洞房呢。”说话的人暧昧地笑了一下。
我这才记起今天最要紧的事,洞房。
来之前,教人事的嬷嬷教了我很多东西。
可我如今仍是害怕。
“是啊六弟,我们还没见过宋国的公主呢,听说娇小可人,美丽非常?”
此时我的脸已涨的通红,我觉得羞辱。
“诸位就别打扰我洞房花烛夜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六王爷的声音。
清润又低沉。
那些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笑开了一片。
六王爷加重了说话的力度:“还没喝够是吧?不妨去前厅再来两坛?”
那些人见好就收,纷纷跟六王爷告辞:“那我们就不打扰六哥美人在怀啊!”
又是嘈杂的脚步声和笑闹,他们走了。
“吱呀——”门被推开了。
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是六王爷。
“你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没想到六王爷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我有些迟疑:“按规矩…”
“别管什么劳什子规矩了。”
“还请王爷先揭开盖头。”
“这没别人,你且自己揭了吧。”六王爷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
我当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个不拘礼节的人,后来才发现,六王爷也许只是不愿意揭我的盖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我终于看清了我夫君的面容。
他生的很俊,跟我想象中五大三粗的习武之人不一样。
他更像是个书生,眉眼修长舒朗,眼神很温润。
未完待续,后续更新还在路上,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