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众苦,少欲知是。
这句经文的意思是:不去计较吃了很多苦,欲求少了就能懂知足。佛家修心最忌讳的就是怨念,人们一旦心有不甘,首先就会心生怨念,后便会千方百计地强索更多,以便平衡不甘、消除怨念。
但很可惜,怨念成一经产生,只会随着强求的增多而日渐炽盛,不会消亡。根本的也是唯一能够根绝怨念的方法就是以苦为乐。如果我们能够做到了身在苦中却能甘之如饴,则苦不觉苦,自然不会心生怨念。
心有怨念的人,将苦视为不平不幸,纵使衣食无忧也不会有丝毫的宽慰,这种人重视的是“比较的快乐”;心无怨念的人将苦视为安平乐道,即便只是“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心中亦是满足,这类人看重的是“自娱自乐。”
前者的怨念恐怕无法消除,除非世上的人都长着一样的脸,否则美丑相较便有怨念;除非世上的人都长成一样的身量,否则高低相较便有怨念;除非世上的财富能够平均分配,否则贫富相较便生怨念;除非天降的好运能够公平赐予,否则一旦纠结起好运与霉运的差别来,就会心生怨念。
至于后者,由于他们原本就没有苦乐的概念,所以,无论是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他们都会以一颗平常心对待,从容度日。
弘一大师出生于一个富贵家庭,家里经营着很多家银号,资业相当殷实,当弘一大师的父亲去世时,就连直隶总督李鸿章都前来操办丧礼。那个时期,弘一大师尚未出家,作为一个真正的豪门公子,他往来交友,出手阔绰,贵气通人。
不过世事风云变幻,后来,弘一大师家境骤变,家族产业宣告破产,经济条件一落千丈。但是,弘一大师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他找了份工作养家糊口,还不时地省下钱救济穷困学生。
弘一大师准备出家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家里的收藏全都舍弃掉了—一西洋画与美术书籍捐献给了北京美术学校;印章送给了杭州西泠印社;字画送给了好友夏丐尊;还有十余年间收藏的音乐及书法作品都转赠给了别人。
他就这样散尽家财,赤条条地入了佛门。修行的生活不比红尘享乐,弘大师平时所穿所用,不过几件普通僧袍、几床破旧棉被、几本经书,还有就是几只已经用秃了毛的毛笔。
在吃食上,弘一大师从不吃香菇、冬笋一类的贵菜,平时吃的不外乎青菜、萝卜一类的便宜蔬菜。而且,弘一大师恪守戒律,每天只吃一餐,过午不再进食。
在财物上,弘一大师一向视金钱如粪土,他绝不囤积财物,也很少接受弟子们的供养。有一次,弘一大师的朋友夏丐尊送给其一副美国的白金水晶眼镜,弘一大师二话不说,直接拿去拍卖,得了元,然后把钱送给泉州开元寺,供其购买斋粮。
在弘一大师面前,富贵的日子从容过,清贫的日子也一样从容过,无所谓富贵,也无所谓苦乐。既然无论什么样的日子都是甘之如饴的,那么心中怎么还会生出怨念呢?
我们不是弘一大师,很难在进出于富贵、周旋于清贫中都做到从容淡定、悠然自乐,不过,我们至少可以克制自己的比较心,削弱自己的比较意识。
如果我们眼中的美与丑、高与矮、富与穷、幸运与霉运不再尖锐地对立,心中的不甘也就能随之逐渐消失,当一切恢复平衡,我们的心也就能够从容平和了。那么,淡化苦与乐的界限,根绝怨念吧,无论哪种生活,我们都是一样寻常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