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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盏天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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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文/非偶音/佳萍

经过了两个月的跋涉,她终于来又踏上了这片土地。

她是京都人,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叫遥城的边陲之地。

01.

一阵风吹来,带起的黄沙扑面而来,她不得不用袖子挡了挡口鼻,可那沙依然倔强地吹进了她的眼。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倒不是因沙迷眼而流泪,也非伤感自己身处劣境,她只是心疼,心疼他的夫君竟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呆就是八年。

男人离开京都那年,他们的孩子才刚刚出生,他低头摸着孩子的脸,轻声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敢看她。

边疆战乱朝廷动荡,他手中抓着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命,更是担负起了整个国家前途。

她也没有拆穿他这个不算高明的说辞。

从嫁给他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她爱他,所以也爱他的所有,包括他的离开和缺席。

只是她总是会很想他,特别是孩子长大了后,她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心中一阵阵苦涩。

她想,这孩子都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儿呢。

小团子也会经常问她自己的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她总说,快了。

可小团子却不甚满意,他说,娘亲您每次都说快了,快了到底是多久啊。

多久呢,她也不知道。

她也想知道,到底是多久啊。

02.

遥城风沙漫天,但若在无云的夜晚,便能看见那里的月亮,许是少了京都的繁华与灯火,所以将月亮显得格外的明亮。

今夜,就是那样一个可喜的无云之夜,她靠着客栈门扉,头顶上那轮明月,如玉盘一般圆润。

人常说,月圆之夜,团圆之时,她赶着在今日到达了遥城,就是怕错过又要再等一次圆缺。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星星点点的天灯,那是人们为自己和家人祈福而放飞的许愿灯,是遥城的习俗,在战时,尤其寄托了人们的思绪。

遥城本是一个繁华的边陲小城,是国与国之间的商贸往来的重要城池,但那是在和平年代,而在战时,两国较量首先遭殃的就是边界地的城池。

在将军来之前,遥城一度成为了一个死城。无辜被屠杀的,举家逃跑的,奋死抵抗的,无能为力的。

是将军和他的军队力挽狂澜,拼死守住了遥城,也守护了百姓,将军说,贼寇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返回京都。

但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也会想家,也想过一走了之,天下那么多人,凭什么就他们要与妻儿离散,守护国土安平呢?

然而抱怨只是一瞬,他是个将军,这是他的使命。

遥城及周边的百姓都十分爱戴这位将军,特别是这样的境地,他们越发地依赖和敬重将军。

空中的飘着灯变得多了,一盏接着一盏飞向前方。

她忽然直起了身子,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看向夜晚雾气中那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天灯簇拥着向远方飘去,而有情人相见在遥城这个不知名的客栈前。

将军还是那般神武,金盔金甲,长枪锃亮。

这个在战场上指挥万千士兵的冷面将军,在她面前却柔情款款,如一湾清潭。

03.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来遥城的样子。

她从没见过那样多的人跪在她面前,他们穿着素衣,与她一样,为首的一位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盒子。

她便再忍不住,扑在盒子上失声痛哭。

那盒子是骨灰盒,里头装着的是将军的骨灰。

将军在一年前便战死了,那时他死守遥城,硬生生地挺到了援兵来的那刻。

最终遥城守住了,但将军离开了。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她手上还拿着那封被看了无数次的家书,上面写着,此战之后,便可回家团聚。

她不顾阻拦,亲自去了遥城,她也不是要报仇或手刃敌人,只是想看看这遥城到底什么样的,值得她的夫君驻守八年,舍下一条性命。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那破败的城,离散的人,她看见了失去夫君的不止她一个,她看见了孩子们无助的哭闹。

她内心喧嚣着,想让这些人将她的夫君还回来,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抱着骨灰盒回了京都。

她日日思念将军,在房中挂了三个招魂铃,可将军从未出现过,哪怕是魂魄。

她靠在窗边手中紧紧攥着手帕,她喃喃道:我把你的骨灰带回来有什么用呢,你的魂魄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小团子也懂事地不再追问爹爹何时归来,他去了校场,从此拿起了长枪。

04.

两个月前,遥城来信。

信中说:月圆之夜,万盏天灯,可招还旧人。

于是她来了,跋山涉水。

她身子不好,来之前有许多人劝她,可她执拗地愿意为了旁人眼中那不切实际的一点希望搏上一搏。

遥城满打满算不过千人,离万盏天灯还差的远,城中男女老少便日夜赶工,甚至到临城叫人帮忙,终于在两个月之内将万盏灯做好了。

他们的每一盏灯里都是一条祈愿,每一条祈愿里都有着一个将军。

月圆时,她在万盏天灯下,竟真的见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影。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人们都知道无论说了什么,于他们而言都是远远不够的,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

两个人影亦真亦假,亦虚亦实,相互依偎着。

思念如同一张大网,将他们套在其中,他们虽不知是何时被缚住了,但却宁愿一辈子都能如此。

他牵了牵她的手,仍是那样柔软。

她摸了摸他的脸,却全都是风霜的痕迹。

天灯渐远,人影渐微。

他最后不舍地看了看她,他嘴唇微动,许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月光如水,她依靠墙边,泪如雨下。

城中百姓在静静的夜中听着那隐忍的抽泣声,面向天灯远去的方向,拱手深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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