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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陪伴侯爷7年无名无分,侯爷却为她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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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自从皇帝下了旨意给我赐婚后,颜越便再没让我上过她的床。

她无名无分地跟了我七年,我也七年未曾娶妻。

颜越就算把我从她屋中赶出去,我也未见她对我发太大的火,她那会在屋中逗弄着她的画眉,见着我后就只是起身把玉枕扔进我怀里,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出去。

王府并不缺房间,同样也不缺枕头,只是我让颜越在我屋中睡惯了,如今她倒反客为主将我从自己的屋中赶了出来。

颜越从来都不会对我生气,她这人看得开,对感情一事也极为洒脱,如今不过是她憋了口气,一直在同自己较劲罢了。

我回来时,颜越还在院子里兀自酿着葡萄酒,她今儿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衫子,头发随意挽了个髻,系着襻膊,露出纤细皓白的手臂,正将已然发酵数日的酒液用纱布过滤掉皮和籽,只余坛中紫红色的液体,还带着浓浓酒香与葡萄的甜香。

她装作看不到我,手上的动作始终未停,连眼皮都不曾抬上一下。

我于是上前站到她身后,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偏头我的唇便能蹭到她的面颊,我如往常般装作若无其事的同她闲聊:“上次酿了不少,怎么今天又酿了?”

她似乎嫌我碍事,轻轻挣了挣,见未曾挣脱我,便也只能作罢,继而道:“将来夫人进了府,自然也没有我待的地儿,侯爷就是想喝妾酿的葡萄酒,也喝不着了。”

颜越也只有在同我较劲儿的时候才会恭恭敬敬地唤我侯爷,称自己为妾。

若按这世间的礼法来说,尊卑有别,她的确得这般唤我,可我同她七年的情分,我习惯了她不把所谓的尊卑当回事,如今见她如此生分,反倒觉得好笑。

我于是也由得自己笑出声来:“这次的酒甜么?”

“妾保准会让侯爷齁得嗓子疼。”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将脸伏在她颈侧蹭了蹭。

她到底耐不住我如此去磨她,将手上的物什丢下,回身就冷眼朝我看来:“妾跟了侯爷七年之久,算不上侯爷的正妻,连个侧室的身份也未捞着,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暖床的。若侯爷身侧一直只有我一人也罢,可侯爷如今既要另娶,颜越便也随时可以走人。”

颜越跟在我身边这七年,虽说做不了她肚中的蛔虫,我却也一向深谙她的各种心思,如今她说走也并非气话,我今儿个娶妻,她明儿个便能卷铺盖头也不回地走人。

她还总戏称我同他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睡一觉便不认人的关系,只不过这场缘分长了些,一维持便维持了整整七年。

她能舍下我,如今我却已离不开她。

我不会娶她,却也不会再让别的人安枕于我身侧,我笑着道:“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只祸害了你一人,怎么可能还会去祸害旁人?”

2

我第一次见颜越,在梁国的安平城之中。

那时安平城守将弃城溃逃,不知谁传的消息,言及我攻城后定然会屠了整个安平。

因而我穿常服入安平城时,大多数人都在忙着逃命,他们收拾了身家细软,浩浩荡荡地驱车往城外行去。

偏生只有我一个逆行人。

梁国国君畏我,不仅将我传成一个叛国者,还说我是生食血肉的怪物,如今攻打梁国,只为了屠尽所有的梁国人。

这世上啊,只有愚者会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然而我满眼所见的皆是急于奔命的普通平民。

城中的所有店铺全部关了,唯有一家还开着。

颜越那天着一身天青色的布裙,正给坐她店门前晒太阳的瘸腿乞丐递了一碗浮元子,而后她便同那乞丐蹲在一处,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纷乱的行人。

我见过不少美人,颜越并不是最美的,相反她眉眼寡淡得很,不笑时若死水一潭,可偏生笑起来的时候便如春风拂残雪,总还能引人驻足不前。

她见着我第一眼便冲着我笑,掸了掸沾了面粉的衣裙,见我在店铺门前停了脚步,继而同我道:“今儿个上元,公子要不要吃碗汤圆?”

那日的安平城所有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将落未落的刀,只有颜越这儿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切纷乱皆在颜越盛来的那碗浮元子中尽数消弭平息,混白的汤中浮着数片糖桂花,浮元子莹白若玉,内里包着紫薯馅,甜而不腻。

我吃的时候,她便一直大剌剌地撑着下巴在柜台边瞧我,我到底无法再忽视她的目光,抬头看向她,她才混不吝地开口道:“公子这般的娇俏郎君还待在城中作甚,不怕明日那陆珩前来屠城么?”

“那姑娘为何待在此处不走,还有心情给我煮上一碗浮元子?”我反问。

便在那一对视间,我同她都笑出声来,她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边渐落的夕阳,忽然长长叹了口气:“他人所传陆珩是嗜血怪物,可在我眼里,那陆珩也不过是个人而已,有血有肉且完整的人,他算不得一个弑杀者,依我所知,只算得是一个阴谋家。”

我第一次在外人口中听得此番评价,颇觉新鲜,看她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探究。

她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以一个世外者的角度去看局中人。

及至后来我不费一兵一卒地占了安平城后,手下兵士连夜庆贺,他们都在战场上杀过人,拼过命,天生都带着野性,弑杀之人将自己的天性寄托于肉食之上,放于火上炙烤的生肉即含了血气与欲望。

然而唯有我不喜食肉,却在被灌了不少烈酒的时候被迫吃了一块炙肉。

我借口离席,一个人径自离开,直至无人时靠着一棵槐树干呕起来。

彼时四下空旷,只有湖心一盏灯飘摇伶仃,我却在湖边瞧见一道人影。

她手里还捧着一盏花灯,隔得并不远,借着微弱光亮她似乎认出了我,也瞧见我此刻如斯狼狈的模样。

我胃尚有不适,却依旧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侧,而她见着我后依旧是笑着的,也不说话,只是放下花灯,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继而打开从里面捻了一颗杨梅递到我唇边。

我未曾想到她会有如斯举动,愣怔片刻后却是含住了那颗杨梅,是腌渍过的,那酸甜之味很快在我口中散开,渐渐压制住了我食肉后的不适之感。

颜越的眸子在夜色里亮得很,她极熟稔地同我道:“公子许久不见,我们又遇到了。”

“在下同姑娘颇有缘分。”我亦是朝着她笑,继而将她放于地上的花灯轻轻捧了起来,“一个人放花灯甚为无趣,这花灯钱我出了,姑娘予我可好?”

那夜,我把颜越的另一只花灯给放了,颜越问我许了什么愿望时,我也未曾同她避讳,我所求不过江山一统,天下清平。

而颜越在我送她至店铺门前时,将那包杨梅赠了我。

她说:“我知公子嗜甜,我腌渍的杨梅公子定然会喜欢,就赠给公子了。”

我目送她离开,而她走了几步便又回头:“还有啊,公子今日的愿望定能实现的。”

彼时夜风吹起她垂落于腰的长发,月光散落于地,亦笼罩于她青色衣衫上。

直至那青色袍角隐于门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我已经许久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将那些本就虚无的愿望寄于那河面上飘浮着的灯盏了。

这些祈愿不过浮于形式,亦无甚作用,我一直坚信人定胜天。

可就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深夜,我忽然生出一种莫名而奇异的感觉,我觉得我不信天道,但我却是相信颜越说的话的。

3

我入宫回绝了李洄给我安排的亲事。

她陪伴侯爷7年无名无分,侯爷却为她将陛下亲赐的夫人退婚

李洄颇为不解,下了朝后单独将我留了下来。

在只剩我同他君臣二人之时,他原本肃然的神色终于褪去,从龙椅上跑了下来,一个趔趄被龙椅下的台阶给绊倒,我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都做皇帝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没轻没重?”我轻声问他。

而李洄却只是拽我的袖子,少年帝王只有在我面前才会卸下他独有的伪装,语气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委屈:“那个姑娘家世不算高,性格也温和活泼,并非高官之女,嫁给你也不会有什么利益*派上的牵扯,朕只想找个人陪陪你。”

“臣有人陪的,臣陪着陛下多久,那个人啊便会陪着臣多久。”我低头对着他道。

“她是谁?”李洄眸子微微睁大,直直看向我。

“陛下还记得上次扮成内侍偷偷出宫时,在臣府上吃的那碗花生酪吗?”

“记得。”

“是她做的。”

李洄听得此处不由撇了撇嘴:“可我再想吃,你却不肯让我来了。”

“臣有私心,臣活着的时候,她只能给臣一人做吃食,待臣哪日将死,会在洛阳给她开一家甜品铺子,皇上往后想吃随时都可以去吃。”我说话的口吻如常。

李洄听至此处却是红了眼眶,抓着我的手像只猫儿般蹭了蹭我的手心,说的话却半含赌气:“陆珩,你有本事一辈子都别让朕再吃到那碗花生酪。”

“臣这一生唯一护着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皇上,还有一个便是那女子,臣是真的很爱她,日后还请皇上多多照拂她。”我却是自说自话,继而也不顾李洄挽留,往后退了一步,行了君臣之礼,转身离去。

颜越得知我退婚的消息后,这才对我露出一个笑来。

我才认识颜越时并不知晓她为何总爱对我笑,相熟以后才知道,她往常见着俊俏的公子都是这般笑的,并无例外。

人向来都有爱慕美的权利,我并未对此诉诸任何不满,但我却私心地将她困在身边七年之久。

她从未提出离开,也从未对于在我身侧有一丝不耐。

她就只是每天换着花样同我做各种我所偏爱的甜食。

当晚颜越同我歇在一处,临睡前还不忘替我做了一碗甜羹。

她坐在我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那鸟架上的画眉,这才装作无意地问我:“你是不是前些时候把刘太师下了狱?”

我从来都不避讳同颜越谈及政事,她这般说,我便点头应她。

“刘太师是两朝元老,朝中门生无数,你怎么能对他动手?”颜越看向我,语气中含了质问之意。

我却无甚所谓,只笑着说:“他该死。”

我虽不同她避讳,但有些事却也并不打算让她知晓。

她似乎又不高兴了,上前一把将我的碗抢过去,转身就走,不多时从后厨端了碗黄连水。

她知我不喜食肉,平日只茹素亦或吃她做的甜食。

颜越也自觉抓住我的把柄,因我食肉会有生理上的不适,但凡我招惹她生气,她不是让我吃上一盘清炒苦瓜便是喝上整整一碗黄连水。

我向来不怕苦,单单只是颜越觉得我怕,我便也乐于在她面前演上一场。

我用再委屈不过的眼神瞧着她:“阿越,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了?”

她未说话,只是把盛着黄连水的碗向我面前推了推,我便当真将那碗黄连水一口饮尽。

黄连水本是极苦的,可我因为旧日苦痛承受得太多,对这般的苦更多的只是麻木。

我不愿让颜越发现,因而喝完后故意皱着眉头,另倒了一杯水几口喝下。

这一次,她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良久她才看着我道:“陆珩,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处于两个极端的人。”

“你在朝堂之外,你有仁心,愿意去怜惜和尊重这世间所有生灵,可你一旦回了都城,入了朝堂,便从来不吝惜于杀人。你杀你的同僚,杀所有妨碍你走向权力至高位的人,不顾一切地去揽权,更不顾他人如何评说。”

“你这哪是弄权,你分明就是不想活了!”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都带了颤意。

我却是不甚在意:“你不是说你是天上的仙人吗,你也说过我会长命百岁,直至终老,你还怕什么?”

“是啊,我说的,可仙人也总还有失误的时候。”颜越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她继而上前整个人坐在我的腿上,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饴糖,像哄孩子般在我面前晃了晃,继而道:“陆珩,所以你得告诉我,我究竟能不能救你?能不能留住你?”

她将我最终命运的选择权交付于我的手上。

我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能的。”

她骤然笑开,喂了我一颗饴糖,忽然就紧紧搂住了我:“那我就信你一次。”

我其实并不想她对我有太深的感情,她能洒脱地留下,我自然也希望她能洒脱地离开。

4

颜越曾经说过我的结局。

并非长命百岁,也无法同她白头相偕。

她已经忘了,可我却一直记得。

当年我同颜越有所交集后,为了防止她是别有用心接近的间谍,也曾派人查过她的过往。

得到的结果却出乎我意料。

颜越并非梁国人,她同我一样都是息国之人。

我曾经在梁国多年是为忍辱,而颜越不同,她只是为了逃婚。

她在出嫁的前几日,不甚落了湖,被救上来后便改换了性子,不仅不愿嫁人,还说了许多旁人听不甚懂的言语,被误以为中了邪。

直至出嫁前一夜,她打晕丫鬟,收拾了细软逃了出去,谁都不知道一个女子是如何从息国一直逃到梁国,还开了一家甜品铺子,在梁国一待便待了整整三年。

我曾经试图了解颜越过去的一切,得到的结果却与我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大相径庭。

颜越还在闺阁的时候,善书画,亦善弹琴,从不入厨房,自然从未曾做过任何吃食,甚至最初对自己的婚事也欣然接受,安然地当着一个待嫁的闺中女子。

而我所认识的颜越,字甚丑,勉强能画的画也不过是小鸡捉虫,弹出的琴音更难能入耳,但她会做各种甜食,笑时偏爱露齿,也一向没有什么闺秀的自觉,自力更生地当着她的老板,最喜欢的不过是在她的柜台边拨弄着她的算盘。

我最初并不明白一个人为何会前后相差那么多,也不欲去探究。

直至我同颜越渐渐相熟,我才发现,她这人的确有许多设想与如今的世道相悖。

她说这世间所有人本该平等,也一向不觉得女子就该依附他人而活,她还说未来的哪一日,乱世下的苦痛皆会消弭,这世间兴许便再无尊卑之分。

我无法去理解,却仍然认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也越来越觉得,她同过去的那个商人之女本就是割裂的两个人。

那会我曾听过一个异闻,我便也状似无意地同颜越说了。

陈国的一个边陲小镇曾有人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再醒来时声称自己并非这个朝代之人,忘了过去的记忆,性格习性全改,他不认自己的妻子,不认自己的儿子,走了无数道观寺庙,只是为了能回去。

“那他最后怎样?”颜越抱着膝盖转头问我。

“他无法认同自己,后来抛下一切自缢了。”我叹了口气,轻声答。

颜越那天却是出奇的消沉,彼时已近黄昏,她早早挂了歇业的牌子,央我留下陪她喝酒。

颜越酿的果酒偏甜,我多饮了几杯,尚未醉,而颜越却不甚酒力,整个人迷糊了起来。

她扯着我的袖子同我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死了一次的人,老天再给一次机会生在这里,不是谁都能活下去的。”

“不是时代容不下他,就是他无法同这个时代相融,于是你说的那个人死了,可我跟他不同,人世百味尚还需我一一经历,我还想活,所以这三年我一直试图被这里同化,也总想同古人去共情。”

“我已经尽力了。”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我的故国人,再加上我同她相见恨晚,勉强还可称上她一声故人。

如今在她醉酒后近乎混乱且难懂的言语中,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她并非梁国人,也更不是息国人,她甚至并不属于这个朝代。

这一切看似荒诞不经,却也有迹可循。

对于颜越,我一直都是信她的。

她整个人醉得厉害,说到最后却是低声抽泣起来,那是我第一次不顾男女之防地去抱她。

我并未以永陵侯的身份同她相交,最初她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公子哥。

颜越那时候整个人都被我抱在怀里,头靠在我的肩上,似乎很快就会睡去,我与她离得极近,能闻到她身上独有的甜香。

我伸手扳过她的下巴,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她这才半睁着眼睛迷迷蒙蒙地朝我看了来,我于是笑着问:“那你知道永陵侯陆珩是什么结局么?”

我并非君子,到底趁她醉酒,试图从她口中得以窥破天机。

她许久也没有说话,按了按头,似乎回忆着什么,开口时语调犹带醉意,她说:“永陵侯陆珩啊,我在书上看过他的生平,他是梁国的将军,后来叛了国,于息国封侯,手握兵权,他灭了梁国与陈国,致使息国一统,后来扶持幼帝即位,独占权柄,风光一时,昭顺五年,欲屯兵谋反,却被李洄所杀。”

于后世人而言,我不过是史书上的一张薄纸罢了,盖棺定论后,我依旧成了后人口中的奸佞。

这样一个结局,本身就是我预设好的。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那晚的事,颜越醒后已然忘了,等后来她知晓我身份后,我再问她,她已然换成了另一番说法。

5

颜越曾经所说的许多事都一一应验了。

如今是昭顺四年,离颜越当年所言的死期还差一年。

今日是颜越的生辰,我未在朝事上耽搁多久,回来后试图亲自下一碗长寿面给她。

同颜越相比,我实在不是什么下厨的料子。

烧坏了一口锅,还不慎撩着了一缕头发,那碗面亦被我烧成一团浆糊。

我已经许久未曾这般狼狈过了。

我将那碗面倒了,而颜越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的,已经倚在门外面看笑话似的看了我许久,我倒也不恼,只是朝着她摊了摊手:“颜越,我饿了。”

颜越贪睡,每每总爱睡到日上三竿才愿起身,因而我上朝时她尚在睡,我下了朝兴许她还未曾起身。

我往常早上吃食大多草草应付过去,偏生今日一碗面都未曾下好,自觉我这双手啊,攻兵略城,搅弄风云不在话下,却在这锅碗瓢盆中体会到那么一丝挫败,见着了颜越自然而然便觉得委屈,继而腹中的饥饿感却愈发明显。

颜越见我如此,蓦地笑弯了腰,执着一把剪刀走过来将我那缕烧焦的头发剪掉,还不忘笑话我:“我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永陵侯啊还是莫要在这儿挡道为好,如今我才知道,君子远庖厨这话果真不假。”

她继而不客气地将我推到一旁,收拾了灶台后,便开始揉面。

我也并未见恼,只是坐在一侧桌边撑着额头安静地看她。

看她洗了青菜,将蛋皮切丝,顺带调上味汁,而后将面下入锅中的间隙,回身看我:“侯爷不仅贪食,如今直勾勾地瞧着我,这眼神倒像是想把我给吃了。”

我只是笑而不语。

远在我还未曾遇见颜越的时候,那会的世道啊,于人而言,多食上几顿饭,多饮上一壶酒皆是造化。

可自从我遇上了颜越,随着年岁愈长,人生百味酸甜苦辣一一尝遍,我在颜越身上体会到更多的是甜。

我总能被她轻易感染,继而勾起那已然死寂多年的七情六欲。

她让我明白了,我其实一直是个贪婪有欲之人。

因而我总想着,看上她一眼。

再多看上她一眼。

她端了两碗面来,我同她对坐而食,直至一碗面吃尽,我便又在一边笑看着她小口小口地食着面。

她到底被我盯恼,隔着桌子不轻不重地踹了我一脚,而我轻声问:“你不是一直想瞧木偶戏么,我请人在府中搭个台子如何?”

那台子直至黄昏之时才搭好,待开唱之时已然入了夜。

家国道义的戏码难免沉重,我便擅自做主替颜越点了那么几出风月戏码。

台上人偶衣袂纠缠,难分难舍,而台下只亮着数盏微弱的灯。

颜越看得动情,便趁着第一出戏终幕、台上灯骤熄时蓦地勾过我的脖子亲了我一口。

我在颜越要抽身时箍住她的身子,回吻了过去,直至第二出戏要开场时,我才若无其事的松手,继而恢复了方才看戏时正襟危坐的模样。

颜越横我一眼,又将视线转向戏台。

然而这次的戏码却并非我所点的,这出戏却是讲前朝的一个故事,前朝权臣叛国求荣,挟制帝王,最后被生生活剐挂在城门之上。

戏里戏外影射之人不言而喻。

颜越在意识到什么时正欲起身,而台上木偶的口中却蓦地射出一根暗器。

颜越第一反应是挡在我身前,我却是一把揽过她,抽剑将暗器格开,利器相撞的一声轻响,四周兵士在台上的刺客未及再有动作之时将人全部押至我身前。

我未曾看他们,只是低眸看着颜越,苦笑道:“阿越,都怪我,给你做碗面差些烧了后厨,想让你好好看木偶戏偏生又招来刺客。”

而刺客被押着跪在我身前,他说自己并无人指派,只是家中父兄为我所害,还大声斥我为叛国贼子,言我狼子野心,身为他国之人却妄图掌控朝政,到最后甚至直直啐了我一口。

他们都以为我是梁国人,都斥我为叛国奸臣,因而我行的永远都是恶事。

我由得他自报了家门,恍然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的父兄在朝中结*行贿,私相授受,本就是该死的,一如前些时候被我下狱的刘太师,若说反心,他的反心应当是比我还要大的。

不过我向来懒得将那些铁证昭彰于天下,只由得自己这一身污名再无洗净之日。

我听惯了这些言语,本也觉得无甚所谓,可颜越却是推开我看向那个刺客,嗤笑一声道:“他就算曾是梁国人,又可曾做过对息国不利之事?他覆灭陈国同梁国,后又收拾朝中乱局,扶持李洄即位。”

“陆珩的确是贪权,可贪权在我看来也并未有什么错处,他未曾有负息国,也未曾做出于国不利之事,他就算有过失,他的功勋亦能与之相抵。”

“你父兄的确犯了死罪,不要把你为私仇杀人用家国大义的幌子说出来,这样只会显得你更加不堪。”

“一个政斗家手中连一丝血腥都没有,只会是个笑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与选择,旁人本就无权置喙。”

她将我整个人都挡在后面,语气渐冷,说出的话却自带威压,只不过她这番理论的确于当世所不容。

事实上权臣便是权臣,君权为上,这个世道不会因为这一番话就将我所为尽数一笔勾销,我既然贪权,既然觊觎皇位,那我所做便是错的。

因而在所有人怔愣住的时候,我让人将刺客下狱,带着颜越先行离开。

直至回了屋中,颜越低头看着自己脚前的方寸之地,声音已然没了方才的气势,她说:“我忍受不了别人说你的一丝不好,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她愿意包容我,明明知道我所做皆是错事,却依旧固执而盲目地说赞同我所做的一切。

而我对她亦是。

我于是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还记得我说过吗?在我面前无须遏制你的天性,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不会怪你。”

6

颜越在安平城时,那会她还不知我的身份,曾经为她那些荒唐想法做过一个更为荒唐的解释。

她说自己是天上的仙人,命中本有一劫才被迫入世的。

她讲天下大同,讲肉食者鄙,还总爱说如今的自己不过是入乡随俗,因而总在不断适应并融入身边的人事。

颜越并不知道我对她的身份亦或是她这副躯壳下的灵魂已然有了我自己的判断。

她说她遇到那么多人,只有我会去赞同她所说的一切。

我身在安平城的数月里,是我自认为我的一生中过得最慢的时候。

颜越知道我的身份时我尚未有坦白的机会,只是一次偶然。

当年颜越逃婚,颜越那为商的父亲从未放弃过去寻她。

他要颜越给一个县令为妾,皆是为自己的那么一点私欲。

安平城已然被我攻下,划为息国的地界,他便带了家仆试图把颜越给带回去。我得知消息带了私兵赶过去时,正是他们争执得最激烈的时候。

我也是第一次从颜越身上发现了她同如今这个时代最强烈的反差。

有家奴上前欲将她强行带走,她却是从后厨拿了一把菜刀,指着那些人,让他们都不敢近身,她对着她名义上的父亲说:“我不做别人的妾室,我不是旁人的附属品,我只是我自己。”

“我的一生必须得由我自己做主,就算我一辈子不嫁人,在这里待着成了个老姑娘,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又有什么权利干涉我?”

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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