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婶儿
我的故园,小辈人往叔的妻室应喊婶子,称呼直系亲叔的妻子,不能带上婶儿母的名字,尊呼一般乡亲中的婶子时,则要挂上被享尊人名讳中的一个字儿。
敏婶儿来到村里时,我刚上小学。听父母说,敏婶儿全名叫刘书敏,从深县农村嫁给了我喊叔辈儿的普通农民王振坤,是人见人夸的漂亮人儿。岁走时移,敏婶儿以自己几十年助人为乐的阅历积累,成了乡亲们认可,以善行事、用爱做人,对求学童少、东邻西户、村里集体,都施援助力的"三好"村民。
(一)
敏婶儿夫家原本是村里的贫寒居户,经会过日子的敏婶儿打理,家境渐渐殷实,不但扩展有前后两处的宽宅大院,院里空地上还裁植了几十株郁郁葱葱的多个品种枣树,连同自家修造的饮水井,扮靓着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有味人生。依照村里的自然落成,敏婶儿院外建有一盘石碾,屋后是用于雨天储水的“大官坑”。邻敏婶儿家南部,村里小学孩子们的读书声,每天都会传送到敏婶儿一家的生活中。
这天,上体育课跑累的我,突然肚子疼痛不已,虚汗刹时“蹋”透裤褂,躺倒地上腿伸手抓,哭爹喊娘。情急中,有老师喊来敏婶儿诊看。敏婶儿先掐住我的手止疼,摸摸我腹部,认定是“痧子痛”。她从包内取出一根银针,用力挤压我的左肘部,左胳膊弯曲处立马有一根青筋“拱”出肉皮,敏婶儿一针下去,几滴黑血排了出来,我的肚子疼感立马开始消退。敏婶儿告诉随即赶来的我的母亲:“嫂子,别担心,孩子这是小毛病,我治的不少,春天小人儿们整天疯跑,上了火,早上吃的多,让风一吹,刺激肠胃,就会肚子难受……”
那一次也把学校师生吓的不轻。一个叫欣子的四年级学生突然倒地,口吐白沫,腿抽手抖,双目翻起白眼儿……又一次被喊来的敏婶儿并不急慌,只见她先用左手掐住欣子"人中",右手力按欣子“合谷”,又请在场老师配合,用拳头敲打欣子足底,然后手捻银针扎入欣子腹都……只一会儿,欣子醒了过来。敏婶儿拿出自带的手巾,边擦欣子溢出的秽涎,边嘱咐说:"不能再强吃、多吃了,你这是`食顶疯儿',叫食儿`沏‘的,我给你扎的针,专治这种病。从今儿个起,你得连着扎一个礼拜,保管你以后不会再犯……
我是敏婶特别待见的后生,几年小学生活,学习成绩一直向好,每有堂试,考分常坐“头把”。敏婶给我的政策是,考了第一奖励五个酸枣。她还告诉我,她的针线活儿好,缝缝补补一定要找她这个婶子。对于村里小学缝制“红领巾”、制作“红旗”等些高档活儿,敏婶儿也都是手到擒来地义务帮手,好心好意地把好事延续了多年。
(二)
敏婶儿在村里很有名气,大辈儿们都说象书敏这样的媳妇儿多一些,人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浪荡梅”是住在村西头,只有老头儿相依,浑身上下破旧衣裳尚能遮体的老太婆。一辈子没生养的她,嫁的男人没材料,几十年只混了三间土坯房。平时老两口以放羊、捣腾小羊羔弄点零花儿。
俗语云,庄稼旦子靠碾子,打铁卖艺看火候。一年四季推碾子、磨米,是每家每户的“规定动作”,而为推碾子,庄户人需要早早在村里仅有的几盘石碾前挨个儿“占位儿”。这天,小脚短腿、七十多岁的“浪荡梅”,端着一簸箕棒子(玉米)粒,辗转几处,碾子没轮上用,来到敏婶儿家外面的碾子时,敏婶儿刚好往碾盘上“铺”满了自家要碾的谷子。见“浪荡梅”面露难色,敏婶儿立马收拾自家谷粒说:“梅嫂子,你这么大岁数,家离这也远,你先推!我和儿子帮你干……”一个多小时过后,敏婶儿扶着感动着的“浪荡梅”嘱咐说:“从今个儿起,再有推碾子的活儿,别这找那找了,先来我这儿说一声儿,我负责占碾子,帮你推……”
敏婶儿有句不离嘴边话,“百年不散的老乡亲,谁帮谁都是应该的,是灰就比土热”。在实施碾子维修、块儿八毛接济贫困、乡邻红白事必到的"仁爱”同时,敏婶儿也有耿直凛冽的故事。村里一位阶级成分较高的晚辈儿,只因在群众批斗时说了句辩解的话,就被号称革命群众的小青年揪下台一阵猛打。突然,敏婶儿厉喝:"住手!他犯什么罪,由不得你随便打骂,打人犯法!"
村里一位有历史问题的人去世,左邻右舍生怕惹上“阶级阵线不清”嫌疑,不敢近前。敏婶儿说服了几个邻居,前去帮助处理后事。她说:“不管他有什么问题,人死为大,谁都有这一天儿,不上前帮手,老天爷都看不惯……!”
(三)
在努力向上而又普通度日的时光里,敏婶儿先后把四儿一女带到了人间。言传身教的点点滴滴,让孩子们人人养成了知恩父母、感恩社会的优德良习,而敏婶儿也常常引导孩子们说,一个村如同一个家,各家各户都是成员,都得围绕村里的发展进步做事为人。
年,村里决议上马铜罗编织厂,不少人却以为从事丝网加工,走的是“资产阶级道路”,不能做资产阶级的卫道士……
敏婶儿支持长子进厂学艺,她说,“开工厂是为了赚钱,可有了钱花在老百姓身上,这就是好买卖,别管什么主义,能让乡亲们得实惠,就是好主义!”到后来,敏婶儿长子不但熟练掌握了织罗技术,还当上“业务员”走南闯北,每年都为村办罗厂揽回大量合同,为乡亲们增加了收入。村*支书在全村大会上表扬书敏为村里养育了一个好儿子。
敏婶儿二子是在村里人“爬杆儿架线,没人愿干”的嗫嚅中,被敏婶儿送到“民兵架线队”的。眼瞅着“备战备荒为人民”、“提高警惕,准备打仗”的毛主席语录,听着公社、大队建立无线电民兵连的工作动员,敏婶儿对二子说,放下跟爹挣钱的活儿,参加架线队,一来咱们听毛主席的话,二是支持村里工作,别人不去我管不了,你必须得去,还得做出个样子!一连三年,敏婶儿二子摸爬滚打,攀高布线,成了民兵技术训练的明星学员,公社领导登门感谢敏婶儿是受领导称赞的好家长!
敏婶常对有着木匠技术的丈夫说,人有手艺要用对地方,活在世界上,不能只顾自己,村里乡亲才是咱永久的依靠。咱的孩子们也都有材料,搞丝网做生意,都红红火火,咱得让他们帮着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在我记忆中,村里为宣传毛泽东思想,要建木制牌坊,敏婶支持丈夫第一个手持钵凿斧具赶到现场,一干十天,不计一分工;村里有人起房,敏婶儿必会督促丈夫“快去撺忙调理木架";娶媳妇聘闺女,但凡有木匠活的地方,敏婶还会与坤叔商量"可不能收费”;敏婶的四个儿子,也都尽力在丝网生产、经销多方面,带动了不少乡亲迈入富裕行列。
虽已去世多年,每当聚到一块儿,乡亲们都会为敏婶儿一辈子帮助别人的平凡高尚,挑起拇指。
(作者:县文联主席王彦博)
安平官微